先来讲个故事:浙江A公司向深圳B公司采购一批指定某品牌的液晶显示器。深圳B公司向深圳C公司定制这批液晶显示器,并在QQ上询问深圳C公司能否生产该品牌的显示器,得到深圳C公司的肯定后向深圳C公司下订单生产这批显示器。待深圳B公司按浙江A公司的要求包装、运输到浙江A公司指定的地点后,传来该批货物被浙江某工商行*管理局因涉嫌“侵害注册商标专用权”查扣的消息。同时,深圳B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和该业务员被深圳市宝安区公安分局某派出所发出接受调查通知,原因是深圳B公司向浙江A公司提供的液晶显示器被深圳D公司举报涉嫌“假冒注册商标罪”和“销售假冒注册商标商品罪”。
深圳B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及其亲属找到我们。我们经过调查了解分析,此事件应分两步走:一步是处理宝安公安分局派出所的举报;另一步是处理与浙江A公司的合同纠纷。经过我们与深圳D公司的沟通,在派出所民警的组织下达成了谅解,签署了谅解书和承诺函。深圳D公司撤回举报。对于与浙江A公司的合同违约纠纷,我们建议深圳B公司主张已完成合同约定提供货物的义务,因浙江A公司的指示本身违法,深圳B公司应当就其损失另行向浙江A公司主张赔偿。
试问:假如你是深圳B公司的该业务员,该如何从开始就规避掉故事中的“商标侵权”甚至“假冒注册商标罪”的风险?
答曰:这得在合同中嵌入知识产权条款和在合同签署前做知识产权审核工作。
合同中为什么要嵌入知识产权条款?这须从合同及知识产权条款的作用来回答。合同是各方当事人订立的明确其权利义务的规范,在合同中嵌入知识产权条款是解决各方当事人因合同履行过程因知识产权引起的纠纷。
那么在合同履行过程中可能会涉及哪些知识产权纠纷?从知识产权纠纷来看,除了涉及被不特定的人知识产权侵权纠纷外,其他的都是知识产权合同纠纷。具体列举,有商业秘密纠纷、知识产权权属纠纷、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纠纷、知识产权服务合同纠纷四大类。
这些纠纷存在的场景。商业秘密纠纷涉及面非常广,只要具有保密合同义务的一方或多方违反保密义务,就会发生商业秘密纠纷。比如用人单位与员工之间、商业合作伙伴之间等。知识产权权属纠纷则涉及职务发明创造/作品、合作开发、委托开发之间的合同关系中。知识产权责任承担纠纷存在于采购销售合同及加工承揽合同关系中。知识产权服务合同纠纷存在于知识产权服务委托人和提供知识产权服务的机构或事务所之间,比如知识产权代理机构或律师事务所。
为解决这些纠纷,衍生出了一些知识产权条款:商业秘密纠纷衍生出了保密条款;知识产权权属纠纷衍生出了知识产权权属条款及附随条款;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纠纷衍生出了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条款。另外,从严格意义来讲知识产权服务合同纠纷并非知识产权合同纠纷,因它的标的是知识产权服务行为,主要就知识产权服务的过程和结果进行的约定。如果说知识产权服务合同中涉及到知识产权条款,也就是保密条款。
接下来再看如何使用这些知识产权条款。本文以一件产品的生命历程中各环节涉及的知识产权问题为例,具体说一下如何使用这些知识产权条款。
在招人环节,也就是用人单位和员工之间的知识产权条款。员工和用人单位之间的知识产权条款多见于劳动合同中,也有单独订立的知识产权合同,其实质也是劳动合同的一部分。在员工与用人单位之间的劳动合同中的知识产权条款一般包括:商业秘密条款、职务作品/职务发明创造权属及权益条款。在商业秘密条款中,一般应约定商业秘密的内容、保密义务、商业秘密的使用、保密期限。在知识产权权属条款中,一般应约定知识成果的归属。如果没有约定,一般职务作品的著作权归完成该作品的员工享有,用人单位只有在业务范围内的优先使用权。特殊职务作品如主要是利用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的物质技术条件创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承担责任的工程设计图、产品设计图、地图、计算机软件和职务发明创造未约定权属则归用人单位。再回到权益条款。尽管约定了职务作品或职务发明创造的权属归用人单位,但对于完成职务作品的员工对该作品具有署名权,完成职务发明创造的员工对该发明创造具有作为发明人和请求报酬及奖励的权利。因此,对这些事项在劳动合同中也应当有所约定。
说到员工与用人单位的知识产权问题,再插入两个故事。故事一是深圳某A公司的员工甲在离职前将公司在国外的业务信息通过邮箱发给将要去的那家深圳某B公司。因该业务信息价值重大,A公司以侵害商业秘密罪向深圳市某公安分局举报。经该公安分局立案侦查等程序,该区人民法院判决构成侵害商业秘密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万元。故事二是深圳某A公司发现竞争对手深圳某B公司申请的一件专利与其之前研发的内容极度相似。经调查,发现该专利的一个发明人是其前员工,该专利的申请日在该员工离职一年内。因此向人民法院提起专利确权诉讼,最终经二审法院判决将该专利判给深圳A公司。从这两个故事来看,应当如何防止离职人员带走企业的技术和商业信息?
第二在研发环节。研发有三种类型,一种是企业自主研发,这种通过上面的劳动合同关系规范了。另外两种是合作开发和委托开发。在合作开发和委托开发合同中,应当有的知识产权条款包括但不限于保密条款、知识产权权属条款、技术成果保护条款、技术成果使用条款、附随条款。在合作开发和委托开发合同中的保密条款主要是接收方对接收的技术信息、商业信息及研发出来的信息的保密义务。知识产权权属条款则是约定研发成果的权利归谁。如果没有约定,委托开发的技术成果专利申请权属于受托人,委托人对该专利具有免费实施的权利和同等条件下的优先受让的权利;合作开发技术成果专利申请权则属于合作者共有,任一合作者不同意申请专利的,该专利就不能申请。对于技术成果的保护条款,则要约定保护方式是公开还是不公开。如果公开,具体以何种方式公开;如果不公开,则要约定如何保密。技术成果的使用条款主要是对未获得权属的人使用技术成果的约定,要约定能否使用、以何种方式使用。附随条款主要约定技术成果在申请保护时须技术开发者提供相应的协助,比如在申请专利时提交技术交底材料、答复审查意见或审核代理人对审查意见的答复、在本专利复审无效诉讼时提供技术解释。
第三在生产环节。生产出自主生产外,还有委托和承揽生产。自主生产的问题在招人环节已有论述。在委托和承揽生产合同中,至少应当有保密条款、侵权责任承担条款、新技术权属条款这些知识产权条款。保密条款主要规范双方的交互的技术信息和商业信息。侵权责任承担条款则用于划分如果加工生产的产品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的责任承担,具体来说应当就损害赔偿包括判赔或和解的赔偿金额、对方为维权支出的合理费用及被告方为应对侵权纠纷所支出的合理费用和合同双方解决此合同纠纷产生的合理费用(比如律师费)。侵权责任承担条款还不能简单地约定“一切损失”,而是应当将损失项目列明,否则像“合同双方解决此合同纠纷产生的合理费用(比如律师费)”这样的损失是没法在合同纠纷中得到支持的。新技术权属条款存在的原因在于在生产加工环节对产品或加工方法都或多或少有些改进,这些改进可能构成技术创新成果,可以申请专利保护。在生产加工合同中对此应当有所约定。
第四在购销环节。购销环节包括采购和销售两个环节,尽管这两个环节参与的人角色不同,但这两个环节在法律逻辑上是相互对应的,因此放在一起讨论。购销环节的知识产权条款主要包括商业秘密条款、知识产权保证条款、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条款。商业秘密条款规范的是采销双方对知悉的对方的商业秘密特别是商业信息予以保密,主要包括秘密信息的内容、秘密信息的使用、保守秘密的义务、保守秘密的期限等。知识产权保证条款主要用于提供方保证其提供的货物不侵犯他人的知识产权。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条款则和上面生产合同中的知识产权侵权责任承担条款一样。
说到这,又要讲个故事了。这个故事并非单纯的委托开发合同、生产加工合同或购销合同纠纷。而是蕴含了这三种合同的精华,但看详情如下:北京某公司委托深圳某公司加工机器人若干,在委托生产合同中约定了机器人要实现的功能。当时该深圳公司没有这方面功能的机器人模具。为完成生产加工任务,该深圳公司就该功能进行了研发、开模。等研发完成,生产 期部分产品时,接到委托方北京公司终止生产并返还 期部分款项的通知。北京公司的理由是深圳公司逾期交付 期产品。双方经过包括各自聘请律师出具律师函件的形式多次磋商。无果,诉至法院。法院做出一审判决,认定深圳公司已生产并交付的产品按合同约定金额计算货款,退还 期其余货款给北京公司。深圳公司抗辩理由一是为了完成投入的研发成本和开模成本远远高于 期货款,请求法院将研发开模成本计算在 期的费用中;理由二因北京公司多次变更功能,导致研发受阻,因此导致逾期交货。一审法院并未支持深圳公司的抗辩理由。深圳公司不服,提起上诉。
从这个故事中,设置个问题:该深圳公司在本案中主张的研发费用和开模费用,如何才能得到法院的支持?
故事讲完,基本上合同中的知识产权条款设置就讲完了。接下来以一篇购销合同的审核过程解说作为本文的结尾。
合同审核内容包括合同主体合格性审核、合同条款完备度审核、合同条款合法性审核、合同条款实用性审核、权益明确性审核、文字表述精确性审核、附件备注审核、综合评述八个方面。具体到知识产权条款。在合同主体合格性审核中应当审核合同主体是否具备合同中所涉知识产权的使用权,并要求相关主体提供相应的有权使用的证明文件,以尽合理注意义务。在合同条款完备度审核中应审核合同中是否具备知识产权条款,所具备的知识产权条款是否足够反映合同中涉及的知识产权。合同条款实用性审核中应审核知识产权条款的内容是否具有可履行性,是否足够支撑合同中的知识产权要求。权益明确性审核中应当审核知识产权条款所涉及的主体之间的权利义务是否明确。文字表述精确性审核则审核知识产权条款中所使用的文字、标点符号是否精确。附件备注审核则审核知识产权条款是否作为主合同的附件,主合同中和附件中的条款是否能对接上。综合评述对知识产权条款而言则在知识产权条款的审核内容中进行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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